我爬上大石圍口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黑了,除了饑餓和疲憊,我什么都感覺不到,就連手上和身上的傷口都不能吸引我的注意。我回頭看著四百多米深處幽幽的谷底驚魂未定。在那里,那條兇悍的暗黑地下河中,我和我的隊友們一起度過了驚心動魄的幾十個小時。 1999,11,7 大雨 8:36分 出發(fā) 我坐在廣西衛(wèi)視的藍色豐田面包車上看著車窗外,路面很滑,司機小覃小心冀冀地把著方向盤。這個季節(jié)很少下這么大的雨。我回頭向后排的攝影李俊開了句玩笑:“看來天要留人呀。”副駕駛座上的人回頭朝我笑了一下,他是我的朋友陳立心,一個傳奇式的人物,本次大石圍探險的攝制組領(lǐng)隊。我們作為廣西衛(wèi)視《發(fā)現(xiàn)》欄目的攝制組,將全程參加并拍攝百色地區(qū)樂業(yè)縣組織的大石圍探險活動。 我們在位于市郊的自治區(qū)水文研究所稍事停留,接到了參加此次探險的地下河水文及巖溶專家鄧工,鄧工年近六十,精神矍爍,他將負責鑒定探險隊所取回的一些資料及數(shù)據(jù)并為探險活動提供科學上的支持。 車過百色地區(qū)凌云縣,我們進入了桂西北的大石山區(qū),沿途風光秀麗,山峰雄奇。從凌云往樂業(yè)的公路也因此變得險峻,窄窄的兩車道經(jīng)常就是在懸崖的邊上通過,時而又穿過刀削般的峽谷。沿途有苗族村寨的吊腳樓零星地散落在山間的小盆地中,這一段行程,就象一條清新的風景線。凌云縣和樂業(yè)縣同屬桂西北的革命老區(qū),基本上沒有開發(fā),比較落后。不僅僅風光無限,人民也相當淳樸,沿途上三三兩兩的孩子們放學回家,在路邊向我們行少先隊禮,用陳立心的話說:“民風如此! 雨停了。車上的人開始興致勃勃,陳立心曾經(jīng)兩次上下大石圍,這次是第三次,但他并沒有因此顯得輕松,他很詳細地向我和李俊介紹大石圍的資料以及行動中的注意事項,鄧工也加入了我們的討論。事實上不只是探險,在任何領(lǐng)域和專家一起談話都是件很愉快的事。 晚上8:50分,攝制組抵達樂業(yè)縣政府招待所。 1999,11,8 小雨 樂業(yè)縣 攝制組在樂業(yè)縣政府招待所休整了半天,一個上午,陳立心、李俊和我都在整理器材、裝具,閱讀資料和標定地圖及水文圖。中午,樂業(yè)縣旅游局局長李春明,副局長姚夢琴帶著其他探險隊員與我們會合。李局長是探險隊的領(lǐng)隊。 大石圍是喀斯特地形中特有的一種地質(zhì)奇觀,地質(zhì)學上稱為“喀斯特溶斗”或“天然豎井”。大石圍的大約形成于一億七千萬年前,在規(guī)模上僅次于四川重慶的“天坑”而名列國內(nèi)第二。但不論大小,喀斯特溶斗的底部都會有一條地下河經(jīng)過并且有一個入口,此次探險的目地,主要就是大石圍底的地下河。我對大石圍的所有印象,都只限于類似的資料,以及等高線地圖上那些標著數(shù)字的線條,更多的是陳立心和當?shù)厝说拿枋觥?nbsp; 李局長帶來的探險隊是由當?shù)剞r(nóng)、林、水、電部門中的年輕技術(shù)人員組成的,他們的任務(wù)會更明確一些,就是在探險中盡量取得資料數(shù)據(jù),為以后的開發(fā)作準備。他們熱情地圍著我們,好奇地看著我們帶來的一大批裝備和器材問這問那。 我開始漸漸地感到不安,主要的原因是我從未與這樣一大群陌生人而且缺乏探險經(jīng)驗和技術(shù)的人共同去進行一項具高度危險性的探險行動。在此之前,我的探險都是獨自或與信任并配合默契的朋友共同進行的。在探險活動中,對隊員的信任至關(guān)重要,一個隊員的行為會對整個團隊產(chǎn)生重大的影響。一個錯誤的繩節(jié),一次失足,一塊踩落的石塊,都會給他和其他隊員帶來同樣的惡果。 下午4:27分,探險隊到達大石圍口建立大本營。當時大霧。 我站在大石圍口的南側(cè),盡管由于霧的原因大石圍顯得模糊不清,我仍然為它所震撼,刀削般的巖壁直落谷底,飄渺的霧氣籠罩在原始深林和周圍的群山上。按照計劃,我們將從這里下到大石圍谷底,進入暗黑地下河,相對海拔440米。這些更加重了我的擔心,我決定跟陳立心提一下。陳立心顯然對這個情況早有準備,他決定,我和他,還有李俊三人一組,使用我們帶來的探洞專用SRT單繩技術(shù)器材架設(shè)一條垂直通道下洞。而不具備SRT單繩技術(shù)的其他探險隊員由李局長帶隊,開設(shè)一條簡易通道下大石圍底。 入夜,隊員們因為興奮而久久不能入睡,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直到李局長要求大家休息。 和我一起守夜的是一名小個子武警少尉覃禮廣,武警樂業(yè)支隊司務(wù)長,環(huán)江人,他也是探險隊員。另一位是武警上士許懷昭,廣東潮州人,我的小老鄉(xiāng),他留守大本營,負責守衛(wèi)和通信。 1999,11,9 陰天 行動開始 早晨7:00,隊員們吃過早餐就整裝準備行動,陳立心作為我們這一組的先鋒架設(shè)SRT通道,我和李俊輔助。另一組李局長帶隊,少尉覃禮廣先鋒,從我們的左側(cè)擇路下大石圍。不過幾分鐘時間,陳立心就順著繩子往下降得沒了影,我探頭朝下看,只看到谷底幽幽的原始森林,暈了一下,連忙把自已的安全鎖扣在一棵樹上。 對講機里傳來陳立心的呼叫:“李俊,宋杰,我現(xiàn)在下降了大約三十米,剛設(shè)好第一個錨點,你們下來的時候檢查一下沿途有沒有磨繩子的地方!闭谶@時,李局長和少尉覃禮廣到了我身邊,原來他們那組行動受阻,那條線路雖然稍緩,但基本上也是八十度的陡坡,其中還有幾十米的絕壁需要借助繩索,空手通過都很懸,更別說隊員們都還背著一個大包。我們四個人商量了一下,臨時決定另一組隊員的背包都由我們這一組通過SRT通道運下大石圍。誰都沒想到,這個決定讓我和李俊在幾百米高的巖壁上吊了一整個白天。 1999,11,9 上午10:00點 下降 此時的我正吊在半空,距離大石圍口大約100米,距離谷底大約330米,那條意大利進口的探洞用主繩繃得緊緊地,身上的安全帶把我勒得很難受,我嘗試著把它放松一點,想讓自已舒服一些,但是看到與我下降路線平行的絕壁直落而下,一直切入那離自已還很遠的谷底,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和李俊一直都在承擔整個探險隊的運輸工作,二十多包的裝具和食品,每次三到四個用繩子打好包,用兩條五十米主繩系在一起往下放,李俊手腳相當有力,先往下降,在離圍口大約五十米的一個地方找到了一個平臺,把我放下來的背包集中在這個平臺上再繼續(xù)下一個階段。 我下到這個平臺的時候,李俊笑咪咪地抽著煙,我再仔細一看,嚇了一跳,這家伙竟然沒有把自己系在樹上,保護用的牛尾繩在他身邊晃晃悠悠。李俊這人生性樂天,膽子奇大,上肢特別有力,在以前的探險中數(shù)次出現(xiàn)險情都全憑他那雙手化險為夷,在一些關(guān)鍵時刻,李俊完全是靠雙手承擔全身的重量,還有他背上那臺重得要死的攝影機。我們會合后休息了一下,我接著往下降,尋找第二個類似的平臺,一路上小心冀冀地通過并檢查了陳立心設(shè)立的錨點,在離上一個平臺大約五十米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平臺,這個平臺更小,而且相當危險,因為它在我的右側(cè)大約五米,就在李俊放東西的線路的下方,這就意味著我必須吊在空中而不能站到那上面去休息,否則掉下來的石頭或其他什么的會把我砸個腦袋開花。而且每次把東西放下來的時候我必須借著繩子蕩過去把東西解下來。 這時,李俊在上面吼了一聲,第一包東西下來了,三四個捆在一起的背包氣勢兇猛,帶著呼呼的聲音一下子沖過了平臺,我連忙蕩過去想抓住它,動作一做出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已犯一個錯誤,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泥土和小石塊象下雨一樣往下打,打在我的頭盔上乒乓作響,身上也挨了好幾下。下面隱約傳來陳立心的怒罵聲。不敢再大意,把背包拉上平臺解開后我又蕩回巖壁,把自已塞進了一條裂縫。第二包好象隔了很久,我在那條小小的裂縫里竟然迷糊了一下,也不知睡了幾分鐘,肚皮上突然一下刺痛,一只山螞蟻把我咬醒了。我一揮手,把山螞蟻搓成一團爛泥。我掃了一眼周圍的環(huán)境,大石圍這時完整地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四周陡立的巖壁圍成一個大大的石桶,巖壁上斑駁的花紋仿佛是一種講述歲月變遷的文字。在桶的底部是郁郁蔥蔥的原始森林,在這樣一個殘酷的環(huán)境里用綠色展示著生命的頑強。我?guī)缀醣贿@一切迷住,不停地按動相機快門。但盡管如此,我仍然對這雄偉險峻的巖壁望而生畏,每當我朝下望的時候手就要發(fā)抖。下午6:00,我和李俊才安全著陸。 1999,11,9 下午6:30 大石圍底原始森林 穿越 李局長的隊伍也差不多用了一個白天才爬下大石圍底,與我們會合時,所有人都筋疲力盡,衣服也濕透了,天色開始變暗,陳立心知道,如果天黑之前還不能趕到地下河入口,穿越的過程會更加危險。于是他要求隊員們加快行動。陳立心是廣西衛(wèi)視的資深記者,曾在戰(zhàn)場上經(jīng)歷血與火的洗浴,對危險幾乎是有一種天生的嗅覺。在探險方面,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和技術(shù)。 進入原始森林,我發(fā)現(xiàn)這并不意味著安全,如果說大石圍象一個桶,那它決不是一般的桶,它更象是少林寺和尚用來挑水的那種尖底的桶。這原始森林竟然是生長在六七十度斜坡的浮石區(qū)上。七纏八拐的灌木和藤子時不時會拌住你的腳,要不就是抓走你的帽子。一不留神就會踩掉幾塊石頭,起碼滾上分把鐘才悄無聲息,嚇得走在下面的人全都趴在地上。我背著一個幾十斤重的背包,前面掛著攝影包,手里還拖著另一個背包,里面裝著一艘橡皮艇,在通過一段斜坡的時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在地上,接著就往下滑,我扔掉手中的橡皮艇,拔出腰上的軍刀,奮力地往地上插,左手不停地去扯身邊的植物,試圖讓自已停下來,一直滑了將近十米,我的左手手掌已是鮮血淋漓。身后還傳來裝橡皮艇那個包呼拉拉往下滾的聲音,第二天我們在一段斷崖下找到它的時候,它已經(jīng)摔爛了,橡皮艇和其他一些零件散落在五六平方米的范圍上。這時我看見李俊也摔了下來,他一摔倒后就開始翻滾,接著他奮力地轉(zhuǎn)過身用背部靠地,一只手抱著攝像機,另一只手不停地抓旁邊的樹枝,滑了十幾米一棵比較大的樹才把他擋住,在我右下方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這一切就發(fā)生在短短幾十秒間,我和李俊像是去鬼門關(guān)走了一回,相互看著對方說不出話來。 我們和大隊伍失散了。 天黑了,黑暗嚴重地遲滯了我們的行動,使我們更小心冀冀地通過浮石區(qū),整個探險隊也走散了,四周都有隊員說話的聲音傳來,但誰也看不見對方,從林茂密,即使手電的光也不能穿透。我和李俊相互協(xié)助往大致的方向前進。沿途上找到同樣失散了隊伍的李局長和覃少尉。四個人在一起吃了一點東西,我們都是只在早上吃了點面條,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四個人互相開著玩笑,說是早上還英姿勃發(fā),晚上就已經(jīng)衣裳襤褸,最慘是李俊,衣服開了幾條口子,褲子被拉成一條一條地,臉上還糊了不少稀泥。一路上又找到了宣傳 部的黃合歡,文化館的李晉,發(fā)現(xiàn)另外的人竟然走到了大石圍的東側(cè),又是喊話又是打手電,終于匯合在一起。 陳立心果然是經(jīng)驗豐富,大約在9:30分左右就到達了地下河入口,在入口處看著我們的手電光晃來晃去就是下不來,著急地拼命喊話,用強光手電在巖壁上打指示。我的對講機上午在巖壁上的時候就失效了,李俊的對講機也摔壞了,我和陳立心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喊話來通訊。還好我?guī)е副贬槪凑贞惲⑿慕o出的數(shù)據(jù),大隊人馬到達了地下河入口。 這時,已經(jīng)是10日凌晨1:46分了。 1999,11,10 地下河 第一營地 我是第一次走進這樣的一條地下河,不曾有過人跡,沒有人為的裝飾,粗大的石柱,精巧的鵝管,樸實的石筍靜靜肅立,用這種對人類來說是永恒的姿式向我們證明它們的存在。高大的溶洞那頭是無盡的黑暗,清洌的河水不息地流淌,如同一支歲月之歌。人在面對自然時會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敬畏,在進入自然后卻會讓另一種征服的喜悅控制自已而忽視了自然的力量。我們正是如此,在第一營地,大家興奮地講述著剛才各自歷險的經(jīng)歷,在升起的營火邊烘烤自已濕透的衣裳,在冰冷的河水中滌蕩一天的汗水和勞累。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們已經(jīng)和大本營失去了聯(lián)系,誰也沒有注意洞外正在發(fā)生的一切。 第一營地是一塊距離入口不遠的河灘, 地下河從旁邊流過,造就了這塊讓我們棲身的地方,河灘上卵石密布,隔著防潮墊和睡袋還咯得慌,我爬起來不甘地在河灘上走了一圈,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塊小小的沙灘,睡三個人沒問題,我高興地把陳立心和李俊叫來,三個人就在這安了鋪。勞累使每個人很快地睡著了,耳邊是河水流淌的聲音。 1999,11,10 上午8:00 模糊中聽到陳立心講話的聲音,我翻身從睡袋里鉆出來,穿衣洗漱,從洞口處透過一些亮光,才讓我感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亮了,探洞的教材中提到,人一進入完全黑暗、沒有自然光的環(huán)境,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生物鐘就會被打亂,體內(nèi)的作息機制也會紊亂。看來,這很快就在我們身上驗證了,隊友們已經(jīng)做好了早餐,方便面和臘腸,榨菜。我不是很有胃口,就提著相機和腳架四處走走,光線從半圓形的洞口里透出來,經(jīng)過原始森林的過濾,透出來的光線綠綠地,我一把抓住少尉覃禮廣,給他照了一張,他斜靠在巖壁上,臉上的疲憊擋不住目光中的堅毅。我扯下兩張反光條貼在他兩臂上,開了句玩笑:“司務(wù)長,下次見你該是兩杠一星了吧。” 9:00正,探險隊開始向地下河深處探索,李局長和他的隊員們穿的迷彩服偽裝的效果太好,如果不是事先準備了反光條,就是手電光打在他們身上也不見得能認出是石頭還是人。我們蹚著水沿著地下河往下走。陳立心走在前面拍攝,不時地報出地下河流向變化的數(shù)據(jù),我和水文站小王記錄這些數(shù)據(jù)的同時在筆記本上作草圖。 地下河神秘的一面展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地下河流向和水文圖上所標識的完全不同,時而急轉(zhuǎn),時而穿過狹窄的裂縫奔騰而出,溶洞的高大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在一些高的地方,連強光手電都不能照到頂部,沿途的巨石和鐘乳組成了一個奇異世界,每發(fā)現(xiàn)一處奇觀,我們都只能用驚嘆來表達我們的贊美。最奇妙的是有一段河底,看上起好象由卵石鋪就,一走上去才發(fā)現(xiàn)其實整個河底就是一塊大地板,所有的石子就象是鑲在上面一樣,另外一段的河床干脆就是紅色的。隊員們七嘴八舌地為各個景觀起著五花八門的名字。越往里走水越急,我們?nèi)匀辉诼叵蚶锿七M,誰也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大飽眼福的機會。 與桂林七星巖的精巧相比,大石圍地下河溶洞更顯剛勁和粗獷,當中不乏可以演義為美好傳說的景觀,更多的是大自然刀削斧劈般的建筑,我們不時要越過洞中的小山,甚至于要爬過洞中的險峰,站在險峰上看著地下河奔騰穿過巖壁間的峽谷。在一個淺灘,地下河做了一個九十度的轉(zhuǎn)彎,我們爬上一個平臺,兩座巨大的鐘乳石柱擋在面前,當中只容一人通過,我信口說:“就叫鬼門關(guān)吧!”李俊哈哈笑道:“起點好聽點的!彼腥硕夹α 起來,沒有人想到,就在這里,幾個小時后,將會發(fā)生令我們永生難忘的事情。 隨著探索的深入,路變得越來越艱難,原先潔凈的路開始泥濘起來,不時有人摔倒,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已的腳下,不敢再分心去看周圍的美景,陳立心帶著攝像機走在前面,少尉覃禮廣在他身邊協(xié)助,不時地在他拍攝的時候扶住他。 終于通過了這段泥濘地帶,前面的人突然歡呼起來,我趕緊跟上去,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景象讓我激動不已,一大片的巖壁,鐘乳石在我們的光照下發(fā)出水晶般的閃光,猶如一片巨大的寶藏,鋪滿晶瑩閃爍的寶石,我們就象走在一條童話般的路上。 1999,11,10 下午1:30 兩河交匯處 探險隊有了重大的發(fā)現(xiàn),在第一營地下游大約五公里處,有一條支流匯入地下河,這在水文圖上沒有任何記載,也就是說,我們是最先發(fā)現(xiàn)這條支流的人。這條支流更深,更清,水溫也較主河高。我們在兩河交匯處的平臺上看著這地下奇觀興奮不已。我們就在這稍事休息,在另一邊幾個隊員又歡呼起來,圍過去一看,他們發(fā)現(xiàn)的是一條盲魚,金黃色的身體,沒有眼晴,悠然自得地在岸邊游來游去,它們才是這條地下河的真正主人。 休息了大概半個小時,我們繼續(xù)前進,大約走了一公里,地下河溶洞突然收窄,變成了一個6到8米寬,10到15米高的大管道。水流也變得異常地急,我和陳立心用簡易方法測算了一下,大約3到4米每秒,探險看來要在這里打住了。陳立心、李俊和我惋惜地在這個地方合影留念,探險隊開始返回。 1999,11,10 下午2:17 返回 返回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我們陷入危險之中了。 我們進來的過程中,水越來越急,也越來越渾濁。 只有一個解釋:漲水了。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每個人的目光都投向陳立心,“趕快撤,洪鋒前必須回營地! 陳立心果斷地發(fā)話。 地下河露出了它兇悍的真面目,水漲高了一米多,當我們回到兩河交匯處的時候,來時的路已經(jīng)淹沒了。我們好象進了一個圈套。 水還在繼續(xù)漲。 洞頂已經(jīng)滲水。洞壁上有一些地方在向外噴水。 來時淌水過來的路已經(jīng)沒頂,一躍而過的地方已成天塹。 恐懼籠罩在隊伍上方,有人的臉白得象紙一樣。 每個人都只有一個愿望,回到營地,回到安全的地方。盡管如此,我們的速度比來時慢多了。 1999,11,10 晚 7:42 死亡 意外還是發(fā)生了,在剛才被我稱為鬼門關(guān)的地方,少尉覃禮廣落水。剛才那片淺灘,已經(jīng)變成一個十幾米寬的水面,水流洶涌而過。司務(wù)長,這位在紅水河邊長大的青年軍官,憑著強健的身體和自小練就的水性為我們尋找過河的路,誰知那河水里面,隱藏著一個更危險的陷阱,沉沉浮浮幾下,他就從我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我們大喊著:“司務(wù)長。。。。。。司務(wù)長。。。。。!毕M芸粗〕鏊妗 我以最快速度展開了繩索,陳立心二話沒說把繩子系在身上,跳入水中。 繩子突然繃得緊緊得,我和李俊趕緊用力地扯,“再來兩個人!”我喊,隊友黃合歡和另外三個隊員一起用力拽,把陳立新從水里拉了出來。 “有旋渦!”陳立心出水第一句話。 再下,再反復(fù)。沒有結(jié)果。李局長帶著一個人往下游走了兩百多米,沒有結(jié)果。 少尉覃禮廣,被這個旋渦永遠地帶進暗黑地下河。 沒有人再說話,每個人的信念就是活著出去。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我們只有一個選擇:趕快撤! 在回去的路上,每次過河都需要用繩子,由一個先鋒帶著繩子游過對岸,再把后面隊員拉過去,即使如此,每次過河都要嘗試幾次才能成功。終于,隱約間看到一點光線,那是第一營地的火光照在洞壁上再折射過來的光。我突然有一種天涯咫尺的感覺。 已經(jīng)有人開始頂不住了,心理上的。看到光線,水文站的小王抽泣了。 1999,11,11 凌晨 2:50 回到第一營地。 留守第一營地的隊友從我們的臉上讀出了異樣,他們沒說什么,趕緊為我們煮水煮飯。 水繼續(xù)漲。 1999,11,11 上午 10:45 水還在漲,我們再次進入救援的計劃已經(jīng)不可能,第一天晚上我睡覺的小沙灘已經(jīng)被水沖垮,不復(fù)存在了。 第一營地的洞頂已經(jīng)滲水,有塌方的危險,我們撤出了第一營地。 下午黃昏的時候,我終于爬上了大石圍口,比下去的時候出了更多的艱辛與驚險。然而,與失去生命相比,這又算什么呢。 后記 回到大本營后才知道,從我們下大石圍的當晚,暴雨就不停地下,也許,大自然用這種方式維護它的尊嚴。樂業(yè)縣黨委、政府、武警百色中隊,還有我們,一起組成了救援組,指揮中心設(shè)在大本營,一直到1999年11月13日,水才開始慢慢往下退,救援人員始能進入地下河,陳立心仍然毅然前往,我和李俊因手部受傷被編入后備救援組。然而,救援人員未能找到少尉覃禮廣的任何蹤跡。14日,我們返回南寧。20日,樂業(yè)縣政府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悼念為支援當?shù)亟ㄔO(shè)和保護隊友獻出生命的烈士覃禮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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